工业经济高质量发展路径：破解产业内卷，为经营减负并支持创新
2024年，中国工业经济增速显著恢复，发挥了稳定经济增长的关键作用。当前工业领域的发展仍面临多重问题和挑战：国内市场需求的有效性不足，限制了对工业发展的拉动；旧动能向新动能转换的关键时期充满困难，过渡阶段存在诸多障碍；部分产业存在“内卷式”竞争，市场秩序需要进一步规范；中小企业由于受多种因素的影响，经营困难；国际形势的不确定性增加，外部环境变化给工业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在持续上升。
尽管存在上述问题和挑战，中国工业经济运行仍蕴含众多稳固的支持因素和有利条件。为了促进中国工业经济的高质量及可持续发展，中国需要采取全面且精准的政策措施，多维度激发工业发展的活力，确保在多方面实现均衡进步。
2025年5月26日，贵州三穗，政府强化企业服务以推动工业经济增长。视觉中国 图
深挖内需潜力：消费环境优化与投资效率提升
当前阶段，应重点解决内需拓展中的制约因素，尤其是那些阻碍消费需求增长的深层次结构和体制问题。
1、优化财政支出结构：从“物本”到“人本”的消费能力提升路径
财政支出结构需要从以“物”为主转向以“人”为核心，以显著提升居民消费能力。具体措施包括四个方面。1.增加社会保障和人力资本建设。2.关注中低收入群体。3.逐步将国有金融资本纳入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体系。4.推进城乡接合部农村土地市场化改革。
2、完善消费环境治理：从权益保护到标准升级的消费意愿激发路径
为了营造良好的消费环境，充分激发居民的消费意愿，需采取以下措施。1.完善消费者权益保护制度。2.解决消费者维权难题。3.提升消费品质量标准并与国际接轨。
3、提升投资效能：从方向精准到职能清晰的工业稳定增长路径
一是精准把握投资方向。应集中资源推进一批能够补齐发展短板、改善民生条件，并平衡短期需求与长期规划的投资项目。重点支持新型基础设施建设（如5G网络、数据中心等），并深入开展城市更新行动，加快危旧住房改造，补齐医疗、养老、教育等领域的发展短板。此外，在绿色转型、科技创新和产业升级等领域加大投入力度，以推动中国工业经济高质量发展。
二是清晰界定政府职能，引导社会资本积极参与。
推动动能转换：传统产业升级与新兴产业培育协同路径
1、传统制造业的深度转型升级
一是提升全要素生产率与环境效率。通过推动传统制造业向数字化和绿色化方向转型，并优化组织管理，可以显著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和环境效率，部分缓解要素成本和环境成本上升带来的压力。
二是向价值链高端延伸。通过增强高品质产品设计生产能力、精益制造能力、高水平质量管控能力和品牌运营能力，传统制造业可以向价值链高端延伸，推动产品高端化、品质化和个性化，从而开拓新的市场和增长空间。
三是为新兴产业发展提供基础支撑。传统制造业的深度转型升级不仅有助于自身稳定增长，而且在精密制造、关键材料与零部件供应等方面为新兴产业的发展提供坚实的基础支持。此外，传统制造业还可以为新一代通信技术、数字技术和智能制造等新兴技术提供多维应用场景，为战略性新兴产业创造巨大的市场需求，成为拉动新兴产业发展的重要需求端动力。
2、新兴产业的加快发展
一是政策资源的平衡与分配。为了实现新旧动能的平稳接续转换，政策资源的分配应注重在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之间的平衡。政府应更加积极地推动传统产业领域的技术创新和新兴技术的应用，促进先进技术的扩散，推动传统制造业的数字化和智能化升级。政策制定应基于传统制造业与企业的实际需求，重点提升核心技术能力和竞争优势，而不是单纯追求“数智化”。
二是形成互为支撑、相互促进的格局。唯有如此，才能形成传统制造业深度转型升级与新兴产业快速发展之间互为支撑、相互促进的良好格局。新旧动能转换将更为平稳，中国工业经济增长的动力也将更为强劲。
破解产业内卷：政策规范与市场优化协同治理
在当前经济学研究的讨论中，一个关键议题集中在部分新兴产业中的“内卷式”竞争现象。具体而言，这种现象不仅体现在企业层面，即企业在有限市场空间内过度竞争而未能有效提升整体产业水平，而且反映在地方政府层面的“内卷式”竞争上，尤其是在招商引资方面的激烈竞争，以及通过提供超常规优惠政策来吸引投资的做法。此外，对本地企业的过度保护政策进一步加剧了这一问题，降低了市场竞争的真实有效性水平及资源配置效率。为了有效治理这种“内卷式”竞争，可以从四个方面着手。
第一，制定规范地方政府优惠补贴政策的条例和办法。制定规范地方政府各类优惠补贴政策行为的相关条例或管理办法，明确规定补贴政策的实施条件、范围、方式、名目及优惠程度。清理违反公平竞争审查的各类优惠政策，严格控制地方政府主导的产业投资基金规模，并推动优惠补贴政策的重点从产能投资与生产环节转向研发创新环节。严禁地方政府通过干扰司法程序或协调银行贷款等方式强行维持“僵尸”企业的生存。
第二，加快疏通低效、无效企业的市场退出渠道。增强破产程序的司法独立性，防止地方政府对企业破产程序的直接干预。明确出资人在企业破产清算中的责任，当企业符合破产条件时，出资人需在法律规定期限内履行破产清算义务。如未履行该义务，应承担相应的民事、行政甚至刑事责任。进一步优化企业破产程序，压缩相关法定期限，降低破产资产的评估、审计及拍卖成本，减少破产程序的整体费用。同步完善辅助退出机制，强化相关政策的托底保障措施。
第三，积极支持企业向海外转移产业链。借鉴日本部分产业链转移的成功经验，通过引导企业“走出去”，促进国内产业链的延伸和拓展，整合全球资源，突破技术壁垒，规避海外市场进出口限制政策，从而为国内企业开拓新的增长空间。
第四，切实为兼并重组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优化兼并重组相关的税收政策，引导金融企业加强对兼并重组的融资支持，鼓励金融资本多渠道参与钢铁等产业的兼并重组。全面推动消费品的质量标准提升，加快完善消费者权益保护制度与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以防止低质低价的“内卷式”竞争。
助力企业发展：经营减负与创新支持双轮驱动
1、切实减轻企业经营负担
为了切实减轻企业的经营负担，应加大以下法规和方案的落实力度：《保障中小企业款项支付条例》《商业汇票承兑、贴现与再贴现管理办法》《清理拖欠企业账款专项行动方案》。国有企业及中央企业应当率先解决资金拖欠问题，发挥示范带头作用。特别是对于那些对就业具有重要支撑作用的关键制造业企业，应进一步强化普惠性扶持措施，持续推进税费减免工作。更精准、高效地满足中小微制造业企业的融资需求，完善信息共享机制、风险共担机制和融资增信体系等一系列配套措施。特别是对钢铁、有色等高耗能产业的超低排放改造、低碳冶金技术应用、“卡脖子”材料研发及数字化智能化升级等项目，提供必要的金融支持。
2、支持中小企业创新发展
为了促进中小企业的创新发展，需采取一系列措施。
一是提升产业链参与度。鼓励中小企业重视产业链和生态系统建设，积极参与由大企业发起的“揭榜挂帅”项目，在细分市场中形成专精特新的发展模式。
二是搭建沟通桥梁。积极搭建大企业与中小企业之间的沟通平台，营造相互协作、协同推进的融合发展环境。在国家产业规划、科技计划等政策中构建联动机制，强化资源保障，并设立专项引导资金，鼓励大中小企业联合申报项目。
三是发展供应链金融。以制造业领军企业、“链主”企业为基础，建立供应链融资核心企业库，鼓励核心企业整合上下游资源，建立基于供应链的融资服务平台，大力发展供应链金融，实现大中小企业互利共生。
综上所述，通过上述治理措施，不仅可以有效减轻企业的经营负担，而且可以显著提升中小企业的创新能力和发展潜力。
拓展市场格局：渠道建设与服务开放协同推进
1、积极开拓多元化市场
为了促进中国工业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必须积极开拓多元化市场，鼓励企业拓展国际市场，并支持适销对路的出口产品开拓国内市场，打通国内国际两个市场和两种资源，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
一是强化渠道建设。以消费需求为核心，实现线上与线下的有机结合，提升消费者的购物和服务体验。积极利用社交网络等新兴渠道与平台整合流量资源，实现价值转化。积极支持企业参加境外展会，对接海外买家，扩大国际市场份额。
二是完善专业市场建设。继续深化专业市场与产业集群之间的联系，通过链接上下游资源、高效对接供求关系，不断提升市场的专业化和品质化水平。这有助于形成更加紧密的产业链条，增强市场竞争力。
三是完善海外市场建设。构建多层次、专业化的产业对外窗口，积极发展跨境电子商务，强化国际合作和经贸往来。建议地方政府强化政策引导与支持，推动企业积极布局“一带一路”及其他战略市场。在此过程中，应通过外交协商、行业联合游说及法律维权等多种机制，帮助企业应对国际贸易摩擦，保障其海外合法权益。
2、扩大生产性服务业对外开放力度
进一步扩大生产性服务业的对外开放，通过“引进来”和“走出去”相结合的方式推动其发展。积极引进国外先进技术、管理经验和专业服务，激发国内生产性服务业的内生动力，注入创新活力，增强其服务本国高端制造业的能力。鼓励企业“走出去”，支持有条件、有实力的生产性服务业企业面向全球市场提供专业生产服务，增强其在全球市场中的资源配置能力和服务竞争力。
综上所述，通过上述治理措施，不仅可以有效开拓多元化市场，而且可以显著提升生产性服务业的开放程度和发展水平。通过加强渠道建设、完善专业市场和海外市场建设，可以更好地满足国内外市场需求，增强企业的市场适应能力和竞争力；通过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并鼓励本土企业“走出去”，能够为生产性服务业带来新的发展机遇，增强其服务高端制造业的能力，促进中国工业经济高质量发展。
（作者江飞涛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产业融合研究室主任、研究员，本文首发于《东北财经大学学报》2025年03期，文章原题为《中国工业经济“稳增长”困境与破局：多维分析与政策协同》，澎湃新闻经授权刊发，刊发时有编辑和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