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撰文:中国创新药逆袭全球市场

2025年11月,当辉瑞(Pfizer Inc.)、吉利德(Gilead)等美国制药巨头相继发布令人失望的财报和销售数据时,中国生物医药板块却在上演另一番景象:市值2亿美元以上的550家中国生命科学上市公司总市值已达1.2万亿美元,今年涨幅46%,而同期美国同行仅上涨9%。中国生物技术公司股价更是飙升110%,是美国同行涨幅的三倍多。

据咨询公司高盛估计,中国现在占全球在研创新药候选物的三分之一,今年1月至6月进入人体试验的新分子中有一半来自中国。2025年上半年,中国开发商占全球药物授权交易额的32%,而2011至2021年这一比例平均不到3%,十年间增长超过十倍。投资银行杰富瑞统计显示,今年前六个月全球大型制药公司签署的授权协议中,近三分之一来自中国企业,是2021年占比的四倍。

《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在11月的两篇报道中指出,全球医药创新的重心正在悄然东移——中国企业不仅在抗体药物偶联物(ADC)、减肥药等前沿领域紧追美国,更在研发效率上展现出惊人优势。如果将研发支出视为15年摊销的资产,中国生物技术公司的研发资本回报率中位数为7%,而美国同行这一数字接近零。中国医药产业因此受到了资本的欢迎。

从仿制到创新

《经济学人》提到,十年前,"中国医药"这个词在西方语境中意味着三类产品:疗效存疑的传统中药、质量堪忧的现代仿制药,或是为跨国公司代工的活性成分。如今,这个词正成为创新的代名词。

转折点出现在2015年前后。中国临床试验审批时间从501天压缩至87天,监管标准向国际接轨。政策红利叠加科技人才“海归潮”,效果立竿见影。许多在美国接受训练的华人科学家和企业家回国创业,带回了成熟的融资经验和国际视野。2019年11月,百济神州成为首家获得美国FDA批准的中国癌症药物开发商。2024年9月,小型生物技术公司康方生物开发的肺癌药物在临床试验中击败默克公司的Keytruda,震动业界。

中国医药崛起的秘诀是什么?《经济学人》提到了清华大学在《自然综述:药物发现》上发表的一项研究,其中指出,中国企业首先通过开发“快速跟进”药物(改进现有药物的安全性或给药方式)积累经验,再过渡到“全球首创”疗法(针对全新靶点或机制)。

中国企业从药物发现到人体试验的时间约为全球平均水平的一半。庞大的患者群体使临床招募更容易,密集的试验中心网络也加快进程。这种模式在开发抗体药物偶联物(ADC)——一类看似对癌症特别有效的新型疗法——时尤其有效。一位大型制药公司高管说:"中国的吸引力在于大量公司同时试验,你可以挑选赢家,提高获批概率。"

国际药物巨头正在争相购买来自中国的创新药物分子。5月,辉瑞与三生制药(3SBio)达成协议,以总额12.5亿美元的款项换取一款实验性癌症药物在中国以外的权利。6月,葛兰素史克与恒瑞医药达成5亿美元协议,购买一款肺病治疗药物,并获得另外11款药物的选择权,总价值可能高达120亿美元。9月,诺华向舶望制药(Argo Biopharma)支付最高52亿美元,获得心血管疾病疗法的授权。

《经济学人》指出,中国医药的崛起时机微妙。美国制药业正面临史上最陡峭的“专利悬崖”:预计到2030年,总收入超过3000亿美元的药物将失去专利保护。为填补空缺,美欧巨头正全球搜寻有前景的分子,而它们越来越多地在中国找到答案。

彭博智库统计显示,全球160款在研减肥药中约三分之一是中国制造。诺和诺德重磅产品司美格鲁肽(Wegovy和Ozempic的活性成分)的专利明年将在中国到期,引发仿制药竞赛。《经济学人》也指出,本土企业不只是复制,更在开发全新机制的肥胖症药物。

“非常早期的阶段”

《经济学人》指出,中国生命科学产业受益于一套“四步走”公式的持续应用:国家资助学术研究,研究人员自由将成果转化为初创企业,风险投资家对这些初创公司下注,大型企业(包括外国企业)加码最有前景的赌注。

“如果这听起来很熟悉,那是因为美国医疗产业综合体自21世纪初以来一直依赖同样的方法”,报道写道。

对中国企业而言,挑战依然存在。尽管是全球第二大药品市场,中国仍是个艰难的盈利之地。麦肯锡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处方药销售额约1250亿美元,仅为美国的六分之一。大部分销售仍是仿制药,新药仅占市场五分之一。

因为这些原因,美国等海外市场成为中国药企瞄准的“蛋糕”。最常见的路径是与西方公司签订授权协议。“NewCo”模式正在日益流行,即在美国设立法律上独立的公司,通常由外国投资者支持,将有前景的资产剥离进去。这样既能规避部分政治风险,也能享受估值红利——中国上市生物技术公司的市值不到美国同行的15%,前期授权费用通常低三分之二,交易总规模约为可比全球交易的一半。

更多竞争通常意味着更多治疗选择和更低成本。对于长期无法获得尖端药物的患者,中国的崛起可能有助于缩小差距——这对贫穷国家的患者尤其重要。对中国制药商而言,真正的考验不仅是发明有效的新疗法,还要打入新市场并通过相关监管障碍。大多数西方巨头花了一个世纪才达到今天的规模。以此衡量,中国医药产业仍“处于非常早期的阶段”。